今天接到一台急诊通知，是一位瘢痕子宫病人。我简单的查阅了一下病历:高龄，孕34周，胎膜早破，B超提示胎儿有脑积水，拟行剖宫产术。接病人时，病区护士告诉我患者一直在哭。
核对病人的时候我发现她眼睛肿肿的，我安慰她：肚子很痛吧，再坚持坚持，打了麻醉就不疼了。产妇没有理我，把头转向一边，看着他的丈夫。我看了看他的家人们，脸上没有迎接小生命的喜悦，反而心事重重。
到了手术室门口，我跟产妇的家属说：放心吧，手术很快，在外面稍等一会儿吧。
当我把产妇推进手术间的时候，产妇突然问我：护士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，能放在手术室吗？
我：为什么不要了？
产妇：孩子有问题，我们不带走了，你们处理吧。
我：你打算放弃这个孩子？
产妇:我，我太难受了，我不知道怎么办。
你能用一个词形容你现在的感受吗？我边输液边问。
产妇:疼，特别疼……
我:是什么让你觉得特别疼，是我扎疼了吗？
产妇:孩子有脑积水，又早产，我婆婆说，这孩子最好的可能就是傻子，可能倾家荡产也活不了多久，我也很心疼，但是能怎么办？
我:你爱人是怎么看的呢？
产妇:我俩从小就认识，但都是二婚，虽然岁数大了，但是都希望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，可是自从知道他活不了，我跟我老公天天以泪洗面，我感觉我没有保护好他，都怪我没及时做孕检，我后悔死了。
我:你为什么没有及时做孕检呢？
产妇:以前我家穷，我妈在家土炕上照样生了我和我弟弟，我们还不是好好的，弟弟壮的跟牛似的，所以我觉得孕检不是那么重要，家里也忙，就没去做。
我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孩子有问题的？
产妇：这两天宫缩厉害，来医院检查才发现的，还不如让他早点解脱。
我：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先进，你们没有去儿科，脑外科咨询一下？北京有那么多知名的专家。
产妇:有救吗？我婆婆听邻居说这个病没救，邻居的一个亲戚家也是这样，花了很多钱还是没把孩子留住……
我：你婆婆是听邻居说的，你是听你婆婆说的。
这时会姐：脑积水也不是不治之症，有些是可以治的，我曾经遇见一个产妇也是孕期查出孩子脑积水，孩子生出来后去检查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。
产妇突然声音提高问我:我们应该去哪儿看看？
会姐：医院，儿研所，医院，医院看不了，医院呢。
产妇:我真的以为没救了……
我：你别哭了，你这样会影响手术的，为了孩子你要坚强。
产妇点了点头，我使劲握了握产妇的手……
产妇没有再说话，她虽然紧张，但还是努力的配合我们的操作，手术进行得很顺利，不一会孩子就剖出来了。
产房老师包好孩子后抱给她:你看看，这是你的孩子，男孩，从外观上看没有明显异常，回病房我们还要再检查的。
我揪着的心放松了一下，产妇的眼睛使劲的盯着孩子看，眼里又流下眼泪……
我：你现在觉得疼吗？
产妇点了点头。
我:现在的疼和刚才的疼一样吗？
产妇：不一样，刚才是心疼,现在做手术那疼……
我：假如让你和一个小时前的你说句话，你会说什么？
产妇：千万不要放弃！
我：你真棒，为了孩子也要坚强起来。
产妇：我要快点恢复，早点带孩子去做检查，谢谢你，把你的手捏疼了吧……
如今，患者不光需要治疗身体的疾病，也需要心灵的抚慰。叙事就像一场革命，语言就是我们手里的武器，只有学好它，拿起它，才能帮助更多的人。手术室的工作很繁忙，叙事让我在繁忙中静下心去聆听，去陪伴。叙事，真好。
作者：任月
作者单位：医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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